十二岁画的但丁像就跟真的似的

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孩子，她对我很是疼爱。我也非常爱自己的母亲，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怀念她。可我母亲连相片也没留下一张，为了怀念母亲，我就通过自个儿想象，凭记忆画了幅我母亲的肖像，就挂在我床头，仿佛我跟她天天能见面儿似的。

我父亲管教我很严。在我们那个大家庭里我行八，前头还有7个叔伯哥哥。我父亲比较好强，所以对我看得特别严。小时候让我练滑冰，每天早上五点钟就叫我起来，如果懒得起床，被窝里是要浇凉水的。

冬天，天不亮我就得骑车去中南海，中南海影壁后面就是冰场。我在冰场上练习，我父亲就拿着秒表看着我。要是练得好，回去就给我炖点儿肉吃，饭食好点儿；要是练得不好，就把伙食断了，就那么严格！遇上下大雪的时候，我也得在自家院子里练腿，背着手做蹲起，汗出得都能滴到地上，非常严格。我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练滑冰，到十七八岁就成了运动员了，获过大银盾。所以，那会儿我功课倒不是很好，因为根本没精力去追求学问，整天时间都用在锻炼上了。

我小时候的爱好多种多样，最喜欢画画儿，还喜欢做小玩意儿，追求、探索一些原理。因为只有通过自个儿亲手做，才能知道其中的道理，所以我比较喜欢钻研，这就是我的性格。我家里在生活方面还不错，不愁吃、不愁穿。所以，我母亲也特别支持我的爱好，我愿意干什么，她就花钱给我买。

我那时候喜欢飞机，老梦想着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飞行员。所以，我就特别关注飞机的式样、功能。我还亲手做了好多架飞机的实体模型，按照图样先把木头削出形来，再拼接、上漆，到现在我还留着一架模型。通过做飞机模型，我学会了绘制三视图，就是用正视图、侧视图和俯视图来表现一件东西。我特别喜欢研究这些三视图，觉得特别有意思。

我还爱放风筝，也爱研究风筝的原理，所以我就自个儿亲手做。我自己搭架子、糊纸、栓耍线儿，非得把它弄好了不可。但刚开始做的时候不是所有的风筝都放得起来，这其中的经验都是我通过自个儿摸索，逐渐积累起来的。我就爱追求这些玩意儿，总能乐在其中。

我是在师范大学第一附属小学读的小学，就在和平门南边厂甸附近。一到上美术课的时候，我就跟吃了蜜似的，特别高兴！记得有一回，老师要求我们照着但丁的石膏像写生，有的同学根本就画不出来，可我画了一幅，简直跟那个石膏像一模一样！画得特别好。那时候我读六年级，也就十一二岁，当时的校刊还特别刊登了我这幅画。所以，可以说我比较有美术方面的天赋，有绘画的“细胞”。

获北京市少年组3000米速滑冠军

后来我在绒线胡同的崇德中学读初中，也就是现在的三十一中。它当时是一个基督教的教会学校。学校里的活动我都特别喜欢，但我的功课并不是很好，尤其是数学这方面，我听着脑袋就疼。我虽然对理科的东西不擅长，但对画画儿却是特别喜欢。

高中毕业以后，正赶上日本军队攻下了北平。我想当飞行员，却又不合格。因为按当时的规定，凡是独生子都不能当飞行员，怕独生子万一牺牲了，家里就断子绝孙了。当时我父母都愿意我去学医，将来做大夫。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到北京大学医学院去，看见标本室里一屋子的死人标本！这边儿挂着一条腿，那边儿摆着半拉脑袋⋯⋯我心里觉得硌硬，不愿意学这个，就愿意画画儿，这是我最大的爱好。

跟关广志学画

那时候我住在琉璃厂，得骑车去育英中学上高中。经过王府井的时候，路过一个商店，叫文兴洋纸行，主要卖绘画材料，如纸张、放大尺、石膏像、画架子这些东西。商店窗口里摆着一幅画儿，我一看就特别喜欢，那是一幅油画《孔庙大成殿》，画得非常好。

后来,我打听到这位画家叫关广志。我想，要是能学到他的本事，那我就太高兴了！所以我就立志要当他的学生。后来考试的时候，我就没考医学院，而是考了辅仁大学的美术系。

这是一所天主教会创办的大学，那位关老师就是这里的教授，所以我就非考这个学校不可。皇天不负有心人，1943年，我如愿考进了辅仁大学。

那时候学西洋画儿的人不多，关老师是咱们国家早期的西洋画家，是从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毕业的，很了不得。说个挺有意思的事儿，有一回他拿着板凳儿、颜料、画板到外边写生。那会儿很少见着写生的人，一般传统中国绘画都是在屋里的书案上作画，没有上街画画儿的。

关老师正写生呢，结果来了一个巡警。那会儿的巡警思想很不正派，净是找茬儿讹诈的。巡警就说：“哎！你是干什么的？你是画地图的！”我老师也跟他解释不清，就被带到局子里去了，后来有懂行的人一解释，才明白这人不是奸细、特务，人家是搞学问的！这都是过去的笑话了，说起来都可笑，可见那会儿懂西洋画儿的人真是很少。

原来我在家里瞎画的那些作品都不成规矩，因为西洋画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把这些科学道理学好了，才能画得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透视，透视分散点透视和焦点透视。散点透视是传统的，咱们中国古来就有；焦点透视是国外提出的，是舶来品。焦点透视是非常科学、非常仔细、非常严谨的，要是把焦点透视学好了，任何东西，简单也好、复杂也好，都能画好，所以我特别感兴趣。

我之所以能达到现在的绘画水品，就是因为我对焦点透视有深深的体会。我很重视透视，也深受它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