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白菜》一举扬名

父亲16岁出徒后，就开始给师哥们做活，干了两年后就挑班儿单干了。我们的叔叔杨世忠也是他带出来的徒弟。在父亲22岁的时候，哥俩开设作坊对外揽活，俩人一凿一铲，配合默契，搭配着做出了不少好活。

这段时间里父亲创作出了《耄耋富贵花篮》，这是当时的第一件立雕作品。以前这种题材的作品都是浮雕，他第一次用立体的形式表现出了牡丹、小猫和蝴蝶的形象。其实这个作品就是用一个小牙尖做出来的，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

还有《古代小帆船》是一件立体小活。所谓小活就是综合运用各种牙雕技法创作的作品。这件作品做得很精巧，据我父亲说，船上窗户、桅杆什么都有，窗户还可以活动，刚做出来就被当时的大古玩商唐敬业买走了。以上这两件作品都很有创新精神，只可惜现在都没有留下实物照片。但是这两件活儿一出来，我们父亲在牙雕界也就露头了。其实干牙雕这一行与其他艺术门类一样也要有一定的天赋，如果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就算干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尤其是我们家哥儿8个，叔叔家哥儿10个，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的担子都落在他们哥俩身上，所以他们必须要做出新意，不然还怎么养家呢？

1941年，我们父亲创作出了《蝈蝈白菜》，这件作品名气很大。当时，由于日本侵华的关系，社会不稳定，牙雕市场也特别不景气，很多艺人为了维持生计都改行了。父亲手艺好，技艺全面，什么活儿都干。实在活儿少时，就干平刻（在镶嵌于首饰上的牙片上平刻），一直坚持下来没有改行，后经人介绍给荣宝斋做活。

当时荣宝斋有一个明代“螳螂白菜纹”的竹雕笔筒。人家就问他能不能做这个，他觉得挺有意思，外加父亲平时就喜欢看齐白石的画，比如说齐白石先生画的白菜、鸟、虫、鱼、虾等，他就想到雕白菜的这个想法，于是就答应下来。

为了做这件作品，他买了不少白菜，还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去郊区逮蝴蝶、蚂蚱，回来养在大瓶子里，天天观察这些小虫子的样子，积累了不少素材，最后做出了牙雕行业里的第一颗“蝈蝈白菜”。

这个作品做出来以后一下子就在整个牙雕界引起很大反响，也吸引了全社会的关注。从他开始，“蝈蝈白菜”这一题材就成为牙雕的一个品种了，在市场上也特别受欢迎，别的做牙雕的人也都争着模仿这种题材。

父亲在国民党政府统治时期做的《风带仕女》又是一次创新。以前的牙雕仕女像都是比较死气的，衣纹很乱，衣服向四周飘散，不讲究风向。而且人物都是依着料子做的，牙料是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人物形象，俗称叫“棍子人”，形象呆板，根本没有美感。

父亲常看张大千的画，研究他画的人物像是什么样的。记得他当时做过穿着时髦，露着胳膊的施半彩仕女像，有点追赶潮流的意思。这是以前没人做过的，开创了牙雕新品种，这也是受张大千作品的影响。后来他从画里得到启发，和我们的叔叔杨世忠一起做出了《风带仕女》。

父亲做的仕女像给人的感觉很自然灵动，衣服宽大飘逸，呈现被风吹起的动感，再配上有点飘起的衣带，给人感觉好像活的一样，这就不是原来那种仕女像了，也不是依着料子形状做的，是属于他自己特有的风格，于是这又成为牙雕行业里的一个标志性题材，对后来其他牙雕艺人仕女像的创作起了很大影响作用。

追求创新，名作不断

新中国成立以后就更不一样了，他基本就是以创新为主。虽然那时候父亲已经是牙雕行业里拔尖的老师傅了，但他也没松过劲儿，一直想着琢磨新东西出来。比如《颐和园》和《北海全景》（又称《庆祝新宪法诞生》）都是用一整根象牙雕出来的。

《颐和园》（又称《万寿山》）以排云殿为中心，光是排云殿的两边就刻了六层，中间的玉石栏杆到佛香阁足足刻了十层，可见刻得有多精细。为了取景，父亲和我们的叔叔可没少去万寿山实地考察，对景色、游人等都观察得特别细致。所以，这个作品最出彩的地方就在于对人物的雕刻，有唱歌跳舞的劳动人民和军人，还有谈天说地的普通游人，他们全都面带笑容，体现了新中国成立后的人民过上了真正幸福的生活。后来这件作品作为北京市特种工艺公司的代表作品参加了在莫斯科举办的展览会，受到了莫斯科人民的好评，并在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总统皮克同志80岁大寿时作为国礼送给了他。

父亲创作《北海全景》是在1954年。当时，新中国正式颁布第一部宪法。在旧社会，咱们国家是没有宪法的，有权有势的人说的就是对的。新宪法的产生代表国家对所有人民一视同仁，平等看待，人民群众都特别高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庆祝新宪法的诞生。我们父亲就想：我能不能也用自己擅长的技艺表现这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呢？于是就产生了用牙雕创作一个反映新宪法、歌颂新政府的作品的想法。这件作品的牙料是一根足足有两米长的象牙，体量大、品质高，非常难得。因此，父亲在创作上也非常慎重。这件作品也属于小活。最初，父亲想以天安门广场为题材进行创作，后来发现这个题材不适合牙雕的形式。通过思索比较，最终他才决定了北海这个题材。

为了表现各族人民欢庆新宪法诞生的场面，父亲平时没少去北海写生，积累素材。他反复琢磨怎么安排布局才能把北海的景色描绘出来，光象牙上那条基准线就费了不少时间。这件作品父亲足足做了两年，一直到1956年才完成。

《北海全景》是以北海五龙亭为准，中间是白塔和琼岛，还有景山和团城，细看还有人物，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宏伟的作品。1956年被拿到英国伦敦展出时，英国人民争相前去欣赏，当时国内的报纸也全都在宣传这件作品。这件作品用了深浅浮雕、立体圆雕等多种牙雕技法。混合雕刻技艺就是从父亲这里开始的，这还能说他不创新吗？1957年，毛主席参加前苏联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庆祝活动时，这件牙雕作品被作为国礼送给了前苏联人民。

杨士惠工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