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创办新技术公司

1992年5月，我到北京市工艺美术品总公司科技规划处任副处长。

重回“工美”，我的心气跟刚到证章厂的时候肯定不一样了。可回来后才发现，原来如日中天的行业，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不但出口受到极大影响，而且昔日的行业老大如今面临个体和民营企业的挑战，整体经营非常不景气。

面对这种局面，我们是否仍要坚持创新发展之路呢？张淑荣对我说，工美长期以来“一腿长一腿短”，懂美术的人很多，懂工程技术的人太少，希望我来了以后，能把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带进来，对工艺美术行业进行技术改造，推进传统行业技术进步。听了她的这番话，我感到自己重任在肩，但技术创新在哪里寻找突破点呢？

我这个人平时喜欢看书、看报，随时了解社会的发展动态，也喜欢琢磨事。

当时中关村刚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试点，发展正方兴未艾，许多企业和创业者纷纷在中关村开办新技术公司，享受中关村科技园区“三减两免”的税收优惠政策。

我认为，这是个促进工美行业技术进步的好机会，于是便游说总公司领导，在中关村注册高科技公司，引进激光加工等先进技术，替代一些相对落后的手工操作，与此同时，工美行业在中关村也搭建起一个窗口，可以更好地跟周边院校合作，便于吸收引进新技术。

得到批准后，我天天骑自行车从北池子到中关村，办理工商注册、银行开户、财务认证、税务登记等手续，还要寻找合适的公司注册地点。

那时，我热情高涨，真有一股“拼命三郎”的劲头。白天跑手续，晚上写材料，别人过一天，我恨不得掰成十天来过，一个人干五六个人的工作。谁都没想到各种手续一个星期就都办下来了。

后来，公司的同事说，从没见过像我这样玩命的，开办一个新公司怎么也要个把月呀，可愣让我一个星期办了下来。也许是心里只想着干事吧，即便这么忙，当时我从没感到过累，就是一心想把事儿做成。

就这样，科美机电新技术公司成立了。1993年初，正赶上总公司机关改制，科美公司被当作“小三产”单独分出来，而且总公司还给我们断了资金支持，我与处里的两位同事和几个外聘员工，开始了“自顾吃喝”的日子。

其实，这种局面完全不是我想成立公司的初衷。我当时并没想过我们创办的新技术公司与总公司剥离，但面对改革，我只能顺应潮流。

说实话，在中关村办公司的日子里，我过得很不踏实，有时午夜惊醒，我满头大汗，生怕下个月开不出工资，让大家喝了“西北风”。

如何创收，怎么发展，又如何坚守心中的理想？我们真是绞尽脑汁。

当时我们引进了激光雕刻新技术，开发了许多激光雕刻工艺品，其中有一项业务是跟妇产医院合作，推出了一个婴儿诞生卡的创意产品。

我们把婴儿的小脚印雕刻在一块设计精美的小木牌上，旁边刻上婴儿的出生日期、出生医院、身高体重、父母姓名这些信息，再刻上医院院长签名。东西很别致，又有纪念价值，特别受欢迎。我们还为此申请了外观专利。

那时公司只有五个人，大家摸爬滚打，想方设法也要把公司维持下去。支撑我们的就是一个信念：传统工艺美术一定要跟上技术前进的脚步，否则就会在时代发展中落伍。

我常跟大家说，搞技术的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委屈，禁得起清贫。

我们选择的这条路，注定是一条艰辛的路。

革新传统景泰蓝

1995年底，我从科美公司调回总公司，在企业发展部分管技术开发、技术改造和科技管理。

我们的主管领导是张淑荣总工，她一直强调技术开发一定不能关起门来搞，要深入市场、深入企业进行调查研究。在她的带领下，我和处里的同志每周都深入企业走访调研。

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到企业的创新意识不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观念陈旧，缺乏新思想的交流和新技术的学习。

当时，北京市科委正在选择一些传统行业开展工业设计示范工程，我就与北京市科委联系，申请工业设计专项资金。

市科委有关负责人对工艺美术行业要搞工业设计不理解。我向他解释说，作为传统行业，需要引进先进的设计理念，与家电、机械等工业产品相比，新的工业设计理念的注入，对促进工艺美术产品的设计创新会更明显。

经过我们的反复论证，说服了他们，就这样，总公司也被纳入了工业设计示范工程。我们首先选择了基础条件较好的北京市珐琅厂开始试行。

新事物的出现总会伴随着不解和疑虑，一些老师傅对产品创新提出了异议：“景泰蓝的市场不是挺好的吗，一个瓶子好几千块钱，外国客人照样愿意买走，还用费劲儿改设计吗？”

但是，当时的厂长袁继振很开明，他非常支持我们，尤其是时任珐琅厂总工的李新民，以极大的热情和勇于创新的精神，亲自主持了项目的实施。

在保证传统工艺品生产的前提下，北京市珐琅厂建立了新产品试制车间，我与厂里的技术部门一起制订计划，积极争取市科委和市经委的专项研发经费支持，开展新产品设计。

北京珐琅厂的设计创新很快形成了三个独具特色的系列产品，包括欧美系列、伊斯兰系列和华夏系列，令人耳目一新，成为珐琅厂新的经济增长点。与此同时，珐琅厂还培育了一批创新精神强，思路开阔，业务精湛的工艺美术大师、设计师、技师队伍，工业设计的成果影响深远，一直延续至今。

1999年，北京市的国企实行体制改革，提出“抓大放小”的政策，北京工美集团总公司所属37家工业企业，被下放到区县，只留下一些商业企业、销售公司、合资企业和事业单位。

说实话，我们留下的人也感到很彷徨，外面的人更是对工美行业失去了信心，甚至误传北京工美集团总公司已经破产了。

什么才是北京工美集团甚至整个行业继续发展的力量和源泉？我坚信，是深厚的文化传统，是精湛的设计制作能力，是一支优秀的研发人才队伍。

1999 年7月25日，随着集团公司改革，原部室撤并，领导让我担任技术中心主任。这天正好是我42岁生日，我开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二次创业。